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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24-02-29 00:13

[奇幻]懒色女人花恋蝶(全)-13

  
第080章 堕魔葬曲

秋末的浓雾含著湿漉漉的水气笼罩了千里苇荡,高壮挺拔的芦苇丛只能看见点点灰淡影子。随著天色的泛白,浓雾在苇荡开阔处又渐渐变薄,变淡,像是一层极柔的白色轻纱,朦朦胧胧中飘逸出一

股子清新韵味。

离锦螭岛数十里外的开阔水域处,分扇形停泊著近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封锁了锦螭岛所有的外接水道。

战船大的约莫八九丈,小的也有三四丈。居中三艘战船最为巨大,近乎十丈长。船头低,尾部高,前宽後窄,船上左右设置浮板,船体状如海鹘飞行。船身蒙著生牛皮,船面设有绞车弩、拍竿等主

战武器。

那三艘战船太过优良,太过霸气,虽然主帆上挂著蛟帮的黑色蛟龙标识,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船绝不是一个民间帮派所能、所敢拥有的。

“门主,前几日蛟帮袭岛时,并未出现这三艘战船,且围岛的船只数量也远不如今日。”一直潜伏在原锦家私兵中的螭首魁斗肃声禀道,“多出的船只全是在这一两日中冒出来的,据探哨回报,越

国兵士估计应上两千,加上蛟帮袭岛後残剩的一千余人,敌人有三千数之多。”

精良的战船,三千多敌人,对目前仅余一千多数的螭门来说,是一个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巨大威胁。

锦螭端起长案上的参茶,面色安宁地浅浅啜饮,敛下的眉梢眼角散出一丝冰寒的笑意。

母亲呵,实在没料到你的恨会这般浓烈。身为母亲,你暗杀羞辱亲子;身为妻子,你离弃加害夫主;身为邬国皇族,你与越国朝廷勾结,背叛邬国。如此的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真是辱没邬国彤阳

公主的封号。我虽不愿承认,却也真是你孕育的孩子,和你一般是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孽障。不过锦家若灭,哪怕越国朝廷并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势力日趋强大的蛟帮吗?还是说

,你早已打定了玉石俱焚的主意?可我又怎会让你如意呢?

“无妨,照原本部署行事。”他冷冷笑道,放下茶盏,凝目遥望淡色薄雾中的高大战船。相较之下,他乘坐的这艘船只真是小得可怜。

花恋蝶双手拢袖,一直站在船头举目远眺,此时突然嘿嘿笑起来。

“恋蝶,你笑什麽?”坐在长案另一边的红罗手捂温热的茶盏,纤长浓密的眼睫浸润了水雾的湿气,衬得一双狭长黑眸越发温润媚丽,瞳眸里荡漾著温柔波光。

“呵呵,那三艘主战船若是采用脚踏桨轮推动,船舷两侧及底部加装铁板,船首加装犀利铁尖,船面设竹笆与弩楼,相信战斗力会更加强悍。”她调转脑袋,灰眸微弯,笑道,“当然,我们要取胜

也会棘手了些。”这战船确实还是受时代发展落後了些。

立在锦螭身後的魁斗和魑魅身体猛地一震,视线瞬间移向船头的白发女人,平板无波的眼眸掀起滔天巨浪。私下里曾闻勾云和弦络略提过门主新收的白发宠物不简单,叮嘱他们最好不要与之起了正

面冲突。然而他们全都有些不以为然,门主的宠物除了童颜白发灰眸较常人奇怪了些,其它方面,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态都实在是太过於平凡,丝毫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然而,此刻这白发女人口里吐出

的话却惊人之极。

其实弦络和勾云与他们聚得太过匆忙,只来得及提点亲密战友不要与花恋蝶起了冲突。并未细细叙说关於花恋蝶的其他事情,若是他们早点得知这看似平常的白发女人有一身柔和强劲的内力,一身

神鬼莫测的医术,一手打制暗器的精巧技艺以及拿刀就变成恶鬼的诡异德性和践踏美女,贪慕美男的恶劣个性,绝绝对对会有多远避多远,实在碰上了也要视而不见地绕道走。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日後他们最终还是被花恋蝶彻彻底底地荼毒摧残了一番。

锦螭慢慢抬眼向一脸慵懒闲适的白发女人看去,眸子闪出水色厉光:“宠蝶,何谓脚踏桨轮?”

花恋蝶挤挤眼,冲他俏皮一笑,解说道:“将桨叶装於轮子周边,成为桨轮。把桨轮安在船舷两侧和尾部,在桨轮轴上直接装上踏板,几人同时蹬踩,产生动力,不但前进速度加快,且能自如後退

、转弯。另外因脚踏板等安装在船内,既可避免风帆局限、增加战船灵活性,又可保护操船者的安全。”

“宠蝶能造出这种桨轮船?”锦螭眸光沈沈,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能。”花恋蝶没有遮掩,干干脆脆地点头,唇畔的笑意加深,拍著胸脯道,“若锦螭主人需要,宠蝶可为你打造出一艘最强悍的战船。”现今这个时代的筒车、水排、水磨等,已经从人力操作发

展为半机械的水力操作,即使她没有提出,不久之後也会顺应历史发展出现桨轮车船。至於火铳、火炮之类的火器,至少是几百年後才会出现的东西,她还是低调些,不要太过逾越历史进程才好。

锦螭凝视她好一会儿,清冷沈黑的冰寒眸子突然跃出淡淡的笑,向花恋蝶招手道:“过来,我的小宠蝶。”

“来了。”花恋蝶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如扑花的蝴蝶般翩飞进他怀中。

“宠蝶真是乖。”他揽住她浑圆的水蛇小蛮腰,将她试图在胸膛上猥琐揉弄的爪子收在掌中,“就是这色爪子不够乖顺。”

又来了。

花恋蝶暗暗叹息,这男人只许自个摸人,不准人家摸他,病变阴影还真是让她极端无奈啊。好吧,手不准用,她还有嘴。趁锦螭正在说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口亲在了男人颊上,舌

尖沿著脸颊急速舔吻,眼看就要舔上润泽的薄唇。

一只羊脂玉手及时伸出,红红的舌尖舔到了手掌边缘,微微一顿,不但没有收回,还顺势舔进手心,在修长的白玉指间流连缠吻。

“恋蝶,你是属小狗的麽?”红罗笑语,手指微动,拿捏住顽皮的小舌,将其从锦螭面前移开。重重捻了一下,食指随著回缩的滑溜的小舌伸入温热湿润的檀口。

“红罗,别当著我的面调弄宠物。”锦螭含著笑意的黑眸沈了沈,抬手将他的手指拔出,随即又将自己的麽指按压在淡白的嫩唇上,“宠蝶,你定要记牢宠物的本分,别胡乱跑远了。”他转眸望向

一旁笑得温润,笑得看不出一丝不悦的绝丽男人,“红罗,你身为这只宠物的夫君,也要记得随时提醒她,否则──”他顿住不再言语,残忍冰寒的笑从唇边溢散。

“无需你说,我自会好好提醒恋蝶妻主。”红罗心里微凛,温润眸光扫过花恋蝶迎上锦螭,里面浮出意味不明的冷意,“锦螭既身为恋蝶的主人,也当好好爱护她才是。”

“那是自然。”锦螭长眉一挑,残忍冰寒如同过眼云烟顷刻消散,大手揉了揉怀里宠物的头顶,半真半假道,“我的身边可就只剩下这麽一只宠物了。她若是想要乱跑,就拿精铁链子锁了,你我各

一把锁钥可好?”

红罗闻言笑了,眼底的那抹冷意悄然消逝,打趣附和道:“那敢情好,锁了恋蝶,我也更加放心。”

“哎呀呀,真受不了。”花恋蝶一把在头顶上搓揉的象牙白大手,难得从美男怀里主动起身移坐到两大美男中间。转头对左边的美男笑笑,“一个是夫君。”她抓起红罗的手摇摇,又转头冲右边的

美男笑笑,“另一个是主人。”她抓起锦螭的手摇摇,最後将两只手一起抓握在胸前,“只要你们没有背弃我,打死我也不会胡乱跑远,当然更不会替锦螭主人以外的人打造战船给螭门带来威胁。”

锦螭低笑出声,抽回手,抬头看看天色,对魁斗淡淡命令道:“把船划出去吧。”

“是。”魁斗右手在空中一挥,站在船尾的护卫立刻摇动起桨橹来。

小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滑荡,从金黄的芦苇中穿行而过。

锦螭凝神静气,明华清贵的疏冷霎时彰显流溢,双手轻轻按上摆放在长案的琴身,修长指尖略略一拨,顿时泄出一串清隽幽远的琴音。

红罗倾身凑到花恋蝶身边,在她唇上极快地落下个轻吻:“恋蝶,我要我的箫。”他也抽出手,顺著花恋蝶的手臂下滑探入麻衣袖袍中。片刻,摸出一根通体莹白光润的极品玉箫。

“红罗夫君,你──”花恋蝶刚出声言语,唇便被温凉的玉箫点住。

男人温润的眼眸飞扬出邪肆的风流媚丽,桃红薄唇弯出绝美弧度:“恋蝶,这芦苇荡的晨景甚美,且容夫君在血腥渲染前为它吹奏一曲。”

言罢,玉箫从她唇上撤离,贴近了桃红薄唇,一缕箫声呜咽而出。

琴音如从雪山之巅流泻下的冰溪,又如地底深处涌出的寒泉,清冷明澈,古朴宁致,券券而来,悠扬中含著丝丝悲怜。

箫声呜呜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余音嫋嫋,不绝如缕。

琴与箫奏出的并非同一首乐曲,可两支曲子却相交相融,和著呼呼吹刮的萧瑟晨风,映著满目摇曳的淡黄芦苇,合成一首悲凉哀缠的葬曲。

送葬麽?

花恋蝶静静听著,俄尔抿唇一笑,淡唇轻启:“

秋风起,蒹葭乱,横山远淡,暗陌漉寒。

雾蒙蒙,烟渺渺,琴悲箫咽,韶华飞逝。

芦花赠远,朝露梦短,落日芳草岸。

苇荡宿浅,暮色长倦,天遥鸿声遍。

不听明堂霜落染,离吟凄婉。

不见潇湘苍生变,弃往不堪。

莫追徊昔曲游檐,失惘情牵。

莫恨今时过境迁,忘空坟雁”

雌雄莫辨的雅致磁音携著琴箫声穿透薄薄烟雾,跃出丛丛芦苇,飞旋升空。作家的话:嘿嘿,童鞋们,新的一月又到了,热情欢迎乃们继续大力踩踏偶挖的大坑。乃们的力道强劲与否是偶码字的动

力。给偶补充能量,加足马力吧。O(∩_∩)O

第081章 堕魔火船

“真他娘的晦气。大清早的,哪个贼皮养的奏唱这些死人调子触老子的霉头。”正中主船搭建的望台上,负责了哨的打盹粗壮男子被猛然惊醒,不由骂骂咧咧地搔著头四下张望。

远处淡淡薄雾中,一艘小船从一大片芦苇里静静驶出,隐隐约约可见几个或站或坐的人影,哀婉的歌乐声正是从那艘船上发出的。

“呜──”低沈的号角迅速吹响,近百艘船只顿时热闹沸腾起来。

其实早在歌乐声初响时,战船上的人员已是警醒。号角响起,加快了他们的戒备速度,只眨眼间便已奔至各自所应占据的位置。

“那贱人不愧是帮助邬帝夺取过王位的彤阳公主,本身果然也是有些能耐的。”锦螭沈沈轻笑,指尖一顿,手指在琴弦上急速拂动,悲凉哀戚的琴音突然变得尖锐高亢,像在千里追击,急切切、奋

昂昂,刚毅奔放,腾跃飞蹿,杀伐之气勃然而出。

“是吗?那倒要看看是她能耐大,还是我们的能耐大。”花恋蝶收音,懒懒倚进红罗怀中,“红罗夫君,送葬曲吹完了,歇息歇息,看戏娱乐吧。”

“听恋蝶的。”红罗也收起玉箫,柔情满满地揽住她,羊脂玉手在她头顶爱怜抚摸不止。

琴音潺潺激越,千百只小船从蔼蔼雾气中钻出来,似飞蝗般在水面上疾行。小船无帆有蓬,仅靠船尾一副桨橹划动,与家户渔船无异。狭窄的船头站立一暗灰劲装者,开臂弯弓,一支支火箭划破灰

白天幕,穿透蒙蒙雾气,直直射向敌船。

居於最正中的主战船船头不知何时伫立著一个面带半截银色面具的高挑女人。黑色劲装包裹著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深紫披风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露在面具外的豔红秀唇冷厉勾起,黝黑的冰瞳下潜

藏著诡谲而疯狂的炽烈。

亲自攻来了麽?我的螭儿。你可知我既恨不得将你这孽障挫骨扬灰,又万般怜惜你那与皇兄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不要怨我狠心,也不要怨我龌龊。怪只怪锦庭风那厮将你保护得太好,怪只怪你的运

气太好,若是你早早死了,便不会活得这般痛苦可怜。

锦庭风被我射成重伤,樊英璃是我忠实的狗,李蓟和北宫魅心怀鬼胎。你也被我砍成废人,虽手脚筋脉得了诊治,但这世上又有哪位大夫能妙手回春,将筋脉修复如初的?螭儿,半废的你在群狼环

伺下还能活命麽?锦家还能存在麽?你不怕此番率众出击,那些个背主的叛逆在背後狠狠插上一刀,令你有来无回麽?

螭儿,这次捉住你,我会再砍断你的筋脉,喂你喝药,让你变得混沌,彻底沦为玩物。

冰冷扭曲的目光穿过薄雾,掠过远处那艘笼在薄雾中的小船,投向遥远的天际。那里站著一个明华挺拔的男人,一袭五爪金龙祥云杏黄衮服,十二旒帝王冕冠,说不出的俊美,说不出的尊贵。

皇兄,二十四年了,你负了皇妹的情,绝了皇妹的义,将皇妹嫁与不爱的男人,更残忍地勒令皇妹随夫背离故土一生做你的暗探。爱之深恨更切,皇兄,你应该会原谅皇妹对你的暗杀,对邬国的背

叛吧。

“帮主,火箭已向我方战船射来,你怎还不下令反击?”耳畔传来不满的指责。

彤阳迅速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高壮男人,微微笑道:“程将军,在下是想等这跳梁虱子靠近些再予以攻击,更能确保一击必杀。”她指著满布水面的小船。即使雾气朦胧,看得不甚真切,

也能清楚瞧见那些乌蓬小船长短不过丈许,与他们最小的游艇相比也显得分外娇小。

“你心里有数就好。”被唤做程将军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还有,别在外面唤我将军。锦家若是灭了,你好好跟随王爷,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是,程爷。”她连连点头谄媚应承,心底却冷冷发笑。身为邬国的彤阳公主与锦家主母,荣华富贵她早已享受过了。她要的,是毁灭所有负她的人,她恨的人。

“擂鼓,还击!”眼眸黑沈阴霾,纤臂高高扬起,深紫披风翻飞,隐隐散发出泱泱王者气度。

程将军微愕,不过在此紧要关头却也未深想,足下轻点,跃至另一艘战船,负责指挥战事。王爷数次招募锦家,锦庭风总是含含糊糊地虚与蛇尾。此番蛟帮主动投靠王爷,欲灭了锦家,独家坐大。

这心思正中王爷下怀,可借著蛟帮的名头暗地出兵行事。锦家一灭,再顺便反剿了蛟帮,这锦家和蛟帮的财势便能悄悄归由王爷接管。

阵阵雄浑的鼓声滔天响起,一颗颗巨大的石弹被连续抛射出去,重重砸向艘艘小船;一排排弩箭也似漫天飞羽,带著咻咻厉声破空而出。

砰──砰──

水面溅起无数朵丈高巨浪,有数艘小船被石弹砸中,连人带船倾刻翻沈水中。

噗通──噗通──

如雨弩箭下,锦家武丁或是中箭落水,或是弃船跳水,哪里还能抽手射出火箭。无人小船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跌落了一些火箭弓弩,孤零地随水飘摇。

“哈哈哈哈,锦螭,舟船太小,你的火箭显得不堪一击啊!锦家的大船呢,被尽数摧毁了麽?”彤阳仰头大笑,运足内劲的声音盖过鼓声,在喊杀热烈的芦苇荡上空声声震颤。没错,几日前,蛟帮

偷袭锦螭岛的第一件事,就是焚烧停泊在港汊里的战船。後虽被发现,但抢救出来的战船还能用上的已是寥寥无几。她唯一所忌惮的锦家私兵也因李蓟的邪念变得不足为惧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轰连续的炸响,千百艘小船的乌蓬腾起熊熊烈焰,空船转瞬变成艘艘火船,湿潮的空气中弥散出一股硫磺和硝石的味道。火船似得到什麽助力,竟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冲向敌方战船



彤阳面色一变,急声大喝:“躲开!布圈阵!”然而约莫两百多艘火船在尚未烧灼前已於无意间离得太近,突变的速度又太快。那近百艘战船才刚刚做出反应,调转船身,还来不及布阵,便被这些

先行奔至的火船当头迎上。

近看之下,才发现每艘火船的头部全装上了犀利的铁尖锋刃,全力加速之下,那铁尖锋刃就是无坚不摧的矛剑,直接洞穿木质船身,也将一艘艘战船四下撞散。冰冷的水顺著破开的侧舷洞口汩汩涌

灌,接触到火船的大小战船也开始燃烧起来,犹以三四丈长的追击游艇烧得最快。

“著火啦!著火啦!”一些帮众在烈火中狂呼奔号,仓惶下纷纷跳入水中,却再也没有浮起来,水面上晕染开了一朵朵血色大花。

“堵洞!灭火!使拍竿!”彤阳森然厉笑,有条不紊地吩咐主船鼓兵擂出一连串鼓语。那三十几艘没安拍竿的游艇不要也罢,上面几百个帮众多是越国兵士乔装,死了也不可惜。

咚咚咚,战鼓一阵密集一阵,蛟帮帮众和混杂的越国兵士毕竟都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在短暂的惊惧失措後,迅速回神。举凡安有拍竿的战船中,一部分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堵塞贯穿的大洞,一部分

人眼疾手快地挥刀拍打砍削著火的船身,剩下一部分人则熟练操控拍竿投石,试图锤沈靠近的火船。

不断有火船被石块击沈,然而,更多的火船却从外围接二连三地赶来,变本加厉地以铁尖锋刃往战船各处狠狠撞击。剧烈的冲撞下,除去数十艘上了六七丈的战船尚还稳妥,其余战船俱是摇摇晃晃

,船上的人也跟著船身左右摇晃,行动失去准头。

蓦地,一道道寒光从水中飞出,凄厉的惨叫刹那间不绝於耳。那是一柄柄锋利无比的改制飞镰,在水中神出鬼没,不时抛出勾砍敌人的身体。

“擂鼓,传令对著水底狠狠地射!”彤阳面色阴狠,眉眼间不显半分慌乱,厉声喝道。

一支支弩箭冲进水中,偶尔便有丝丝缕缕的殷红从水底无声升起散开,朵朵血花也在毫不示弱的飞旋寒光中自船上溅落,敌我双方的血交汇在冰寒的芦苇荡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三十几艘已完全燃烧的游艇在动荡的水波中飘移晃荡,一旦碰上别的战船,便成了火船的帮凶,使得火势迅速燎原。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贴水飞,火红的光芒照亮了灰白的天色,在朦朦薄雾

中妖娆跳跃。火趁风势,风助火势,众多战船的燃烧已成无法遏制之势。

不想被烧死便只有跳船,然而跳船之後,等待的却是索命的阎罗。

“不好了不好了!船底被凿穿了!”

伴随著骇然惊喊,十几条苟延残喘的战船发出最後的哀鸣,几乎同时翻身下沈。

嘶喊声、惨叫声、哭号声、木柴烧灼的劈啪声、落水声一时间全交织在一起,於滚滚烈焰中幻化出人间地狱。

火光在彤阳银色面具上跳跃不定,阴厉的墨黑冰眼微微眯起。她环视周朝已成不可逆转的惨烈败势,唇畔冷笑不已。

残剩的几十艘战船连烧成一片火海,另两艘越国精良战船却在火海百米开外,显然依仗著巨大的体型冲出了火船的包围。只可惜目前正在快速下沈,估计底部已被凿出数个大洞。一支支钩爪从水中

飞出牢牢抓住船舷,一道道鬼魅般的黑影急速攀爬上大船,几个黑影抡起腰间大刀干净俐落地砍断桅帆,更多的黑影则狠辣地砍向船上失了方寸的惊惶之人。呵呵,那个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程将军,因

船身猛地倾斜,站立不稳,不巧正被一柄大刀砍中胸膛,直接一脚踹进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螭儿,这便是锦庭风教的你麽?的确不同凡响。不过,我所在的这艘战船底部和船身的生牛皮之下皆暗暗包了一层坚硬的铁皮,你的火攻和水袭对我似乎全都不顶用呵。

当年若非我痴恋皇兄,甘愿收敛一身超绝本事,那邬国的皇位理应是我坐上才对。

第082章 堕魔诱敌

“蛟蛇,全力追击前方那艘小船!”豔红秀唇弯出诡异的弧度,她对随侍在身边的护卫下令,冰冷的漠然中含著一丝毛骨悚然的笑意。

“是,帮主。”同样一身黑衣劲装,却带著黑色半截面具的女子恭敬地应声领命而去。

蛟蛇在蛟帮名为蛟蛇,其实是一直跟随她来到越国的贴身侍女。像樊英璃那样忠实的狗,她身边还有几条。也亏得有了他们,她所有的布署才会逐步得以顺利实施。

“慢著!”背後传来男子的急声厉喝。

她缓缓转头,对上气急败坏的青年男子,不慌不忙地笑问:“程小将军,程公子,在下下令追击锦家孽障可有不妥?”

“不妥!眼下最紧要的是救助,锦家孽障有的是机会解决!”青年男子一脸怒容,指著正在下沈的两艘主战船,“你瞎了眼麽,没看见那些黑衣人正在狙杀我方兵士?还不快投石射弩,靠近援救!

”两艘主战船都被凿穿船底,独独这面具女人所在的主战船除了前帆受损,船身几乎毫发无伤。此时要说她没有背著他们在船上动过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带兵留守在这船上监视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精良主战船已被摧毁,若是带入芦苇荡的两千兵士也全军覆灭,他们父子二人必会被王爷砍了脑袋。

“喔?”彤阳扬高尾音,目光淡淡扫过百米开外的主战船,“程公子,黑衣人狙杀你们越国兵士,与我何干?”

“你们越国兵士?”程公子疑惑重复,眼睛蓦地大睁,“难道你不是越──”

一弧寒光闪过,鲜血飞溅,他的喉管被一柄锋利的弯刀割破。身体重重颓倒在甲板上,眼睛鼓凸地死死盯著站立身前的面具女人,喉咙咕噜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话语。

“你猜得没错,我不是。”彤阳一脚踏上他的胸膛,“所以对我来说,锦家孽障才是最重要的。我还真要好好感谢越国景明王爷送我的这艘精良战船。”脚底轻移,渐渐逼近那汩汩冒出殷红的脖颈

,“忘了告诉你,我最忠实的三百多个蛟帮下属都在这艘战船上。”

照应著她的话,惨叫声和落水声接连响起,混迹在战船上的数百个越国兵士在猝不及防中被一一屠杀,尸体也被残忍地抛入水中。

咕噜咕噜,程公子脖颈间的鲜血涌动得更快更猛,一双凸眼暴射出仇恨的厉光。

“呵呵,其实那些越国兵士若水性够好,运气够好,跳入水中也是能勉强逃生的,无需程公子为他们多加操心。”声音一顿,冰冷的诡笑带上几分怜悯,“本帮主倒是亲眼目睹了你的父亲程将军程

爷被锦家黑衣影卫的大刀砍中胸膛,一脚踢下了水。你既身为孝子,理应去陪伴他才对。”包了铁尖的鹿皮短靴挑起男人破裂的脖颈,抬腿甩开,血淋淋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如石子般沈沈落在

了十米开外的水域中。

“慢走,程公子,记得提醒你父亲代我向景明王爷问好言谢。”

冰冷疯狂的眸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小船:夺了她身子逼她生下孽障的锦庭风必须死!孽障等她亵玩腻味了,也必须死!锦家囚禁了她二十几年,必须付出消亡的代价!对了,那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

的皇兄也必须死!

她是彤阳,是才华美貌倾绝邬国的彤阳公主!当年的屈服下嫁令她痛苦了半生。她既然学不会认命,如今便再也不会後退了。即使玉石俱焚,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

高大的战船肆无忌惮地破开飘摇过来的残败火船,向前方那艘不断传出琴音的小船快速驶去。含著血腥的秋风从耳畔呼呼刮过,喊杀声、惨叫声、哭号声、落水声无数声音全被抛在船後,越来越弱



“门主,蛟帮帮主所在的主战船正向我们冲来。”魑魅低声禀道。

小船与蛟帮战船相隔不过里余,照那种来势,不消片刻便能追扑过来。

铮──

一记高亢亮音破出,琴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锦螭缓缓收手抬眼,遥望远方朦胧雾气中的高大船影,清凌墨眼冰寒深黑得看不见底。

母亲,和越国官兵以及你的蛟帮帮众一起死在火里不好麽?为何你要执著地追击过来呢?要知道你所生下的孽障是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战船越逼越近,几乎能隐约看见船头那半截阴冷的银色面具了。魁斗接替船尾螭门护卫的位置,亲自操纵小船躲开一颗又一颗石弹攻击。魑魅则和护卫一道拔剑击落数支射过来的弩箭。

小船四周不断响起轰然巨响,丈高浪花晶莹冰冷,扑溅在脸上,有些些的寒。

“门主,再近些,这些石弹和弩箭便不是那麽好躲避的了。”魁斗目测距离,恭顺请示道,“我们可否撤退?”

“撤!”他冷声下令,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手微抬,捉住一支射向红罗的箭羽。

“还好,没有惊醒恋蝶。”红罗转眸对他淡然轻笑,抚在花恋蝶头顶的手并未停止。

小船上摇橹击箭的三人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窝在红罗怀里的白发女人。眼睛倏地睁得老大,连魑魅天生的一双狭长眯眯眼也几乎睁成了半圆。

那那个白发女人竟然竟然睡著了?!

她以为这是在游船泛舟?这是在拼命!是在血与火中激战拼命啊!那些嘶喊哭号的厉鸣和岛主激昂高亢的琴音对她而言都是什麽?催眠曲?!这白发女人哪怕睁开眼睛把这场激战当戏看也好过睡觉

啊!三人顿时涌出了自挂东南枝的冲动和悲愤。

“是啊,还好。”锦螭抿唇附和,丝毫没有察觉到下属心里的悲戚,冷漠的墨眼中泛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笑意。若是他没有出手接住那支箭,这宠物必会立刻醒转捉箭吧。

灰黑色的浓翘眼睫一如议事堂中睡著那般恬静地栖息,微微有些润湿。秀挺的鼻梁下一张淡唇上薄下厚,啃咬起来特别柔嫩丰美。唇角天生微勾含笑,似乎正在做著好梦。啧,右边口角流涎,睡得

还挺熟。

“叫我看戏娱乐,她自个倒睡著了,懒女人。”红罗嗔笑地捏捏花恋蝶的鼻子。

“只怪这场戏不够精彩,入不了小宠物的眼。”锦螭倒是不以为意地伸指抹去她唇边那丝涎液。

魁斗手一抖,掌中的桨橹差点离手;魑魅手中的剑差点跟著拨开的箭羽一起飞出;那名螭门护卫更惨,因发傻差点被羽箭射中,魂归故里。

不是吧,门主,这场火攻连环著水袭的以少胜多的战役还不够精彩?那一艘艘烧得只剩点残骸的敌船还不够养眼?那一声声凄厉的敌嚎还不够惨烈?门主,您不能不分是非黑白地跟著两个不懂欣赏

战事的外行人睁眼说瞎话,更不能昧著良心纵容他们轻侮我们挣下的骄傲和自豪。

然而,面对门主那双黑得没一丝情绪的墨眼,他们只觉心头发寒,舌头僵硬,什麽话也吐不出来。心下权衡,又彼此两两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还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划船撤退。不管咋说,有这不

著调的白发人形宠物在,门主的眼睛好歹还能冒出丝丝人气不是。

小船在前方贴著水面飞驰,可无论再怎麽快,始终无法摆脱巨大战船的追击,总会有石弹和弩箭不时射到船上。也幸得魁斗驾船技术高明,小船才没有被石块砸中。然而在躲闪石块间,小船的速度

却不经意地被阻了一阻,战船竟离小船船尾不足半里了。

“锦家孽障,你以为你还能逃脱麽?”彤阳高声叱喝,唇边冷笑连连。对那孽障,她还未用上绞车弩,拍竿和弩箭的弹射也是留了情的。原因无他,她实在有些享受这猫逗耗子的乐趣。捉了这孽障

,再直捣锦螭岛,到时樊英璃和她里应外合,首先拿下北宫魅和李蓟,何愁群龙无首的锦家不灭?

“帮主,战船的前进有些吃力。”蛟蛇突然奔至甲板,颇为疑惑地对她禀道。

前进吃力?她眸光一凛,转眼四下打量,战船随著小船脱离了敞明的宽阔水域,来到一芦苇港汊。锦螭岛方圆百里的港汊她都熟悉,没有一处是浅港,完全能承载这艘战船的吃水,这也是她敢毫无

顾忌地追击孽障的原因。

“谁说我要逃脱?”锦螭扬声道,将长案和琴齐齐踹进水中,“蛟帮帮主,你站得太高,何不低头看看水面?”

水面?彤阳隐於面具下的眉峰紧拧,低头一看,才讶然发现不知何时,一层层芦苇枯枝飘荡了满满整个港汊?!

“抛石!上绞弩!”她想都未想,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下达命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石弹和排弩霎时对准几十米外的小船飞射而出。锦螭哈哈一笑,拾起小船中的竹篙伸入水中急点,小船眨眼飞出数十米,最远的一支弩箭射到小船尾部便成末势,无力地跌进水中。

“贱人,苇枝阻你船速,你能耐我何?”锦螭轻蔑狂笑,手中竹篙甚是嚣张地挑起一丛芦苇对空抛洒。

“蛟蛇,全力前进,今日我定要杀了那个孽障!”彤阳勃然大怒。

“是!”蛟蛇这次没有退下,只打出手势吩咐下属全力前进,自己则拔出腰间佩剑警惕地守在一边。心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忐忑,这是身为武者的潜意识警觉。危险即将来临,她必须守在狂怒到失了

警醒的公主身边,寸步不离。

战船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枯枝,奋力向前方冲刺。谁料不过追著行了十数米,速度竟是越来越慢,最後居然动弹不得。

“帮主,战船无法前行,也无法後退,该是吃水不够,搁浅了。”从桨舱迅速奔出一名脸带张惶的黑衣劲装男子。

第083章 堕魔攻敌

怎麽会?!这里并非浅港才对!彤阳心头惊跳,满腹狐疑。

“贱人,战船不能动了麽?这里可是我的下属劳作了半夜,用柴草木植专为你填塞而成的浅港。”前方百米传来锦螭嚣张狂妄的嗤笑。

寒色弧光掠过,黑衣劲装男子的头颅瞬间飞出,鲜血喷泉般涌溅了小半个甲板,“没用的废物!”她狠狠啐道,收起弯刀,踢开无头尸身,一把从左边护卫手中夺过弓弩,对准那抹月华身影抬臂射

去。

“孽障!”

伴著阴沈怒喝,一支弩箭裹挟强猛劲气,冲破秋风,欲追回百年韶华,在空气中灼烧出愤怒的烈焰,笔直冲向小船上站立的月华身影。

一眨眼,在箭光与月华胸膛之间多出只手掌,如粉玉雕琢,滑润莹透,纤长秀美。手掌轻晃,那道凌厉无匹的笔直箭光瞬间收了声息华彩。

与此同时,无数支火箭突然从港汊两侧生长的高壮挺拔的芦苇丛中飞出,如密织的火网,铺天盖地地射向桅帆。一些火箭则射向簇拥在战船四周的干枯厚实的芦苇枝上,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滚

滚,硫磺硝石味儿再度弥漫。

“宠蝶,你醒了麽?”锦螭对浓烟火光中“孽障”连连的怒声咒骂充耳不闻,只收回了视线,低眉对身侧的宠物柔声笑询。

花恋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初醒的声音有些含混,“唔,一张眼就看见这支弩箭。”她伸手揉去眼角泌出的小泪珠,又晃晃右手里的东西,随手往船外一抛,眯眼看看前方的火光浓烟,偏头问

道,“用上了第二个方案?”

“是啊,那贱人还真不简单。就像宠蝶说的那样,居然在战船船身和船底都包了层铁皮,火船和水袭毫无用武之地。”他轻轻揽住她的小蛮腰,“这不,从火海中急急忙忙地追杀到这儿,卡在浅港

里没法动弹了。”

呃,锦螭他贱娘虽然情商不咋的,智商倒真是高。依照目前的战船发展,对比中国古代历史,其对船体的防护措施显然提前了数百年,属於超天才发挥。幸好他们一直就准备了两手方案。

魁斗和魑魅以及螭门护卫看看斜躺在一扎芦苇枯枝上的弩箭,又瞧瞧满脸慵懒倦意的白发女人,再瞅瞅她一点都不鼓凸的太阳穴,动作整齐地抬手揉起眼睛来。

应该是眼花吧?或是那支弩箭上的内劲早被门主卸去了?这麽个普通平常的白发女人咋可能那般轻轻松松,像是鼓捣玩具一样接住来势凶猛、快如闪电的弩箭?!

簇拥在战船四周燃烧的芦苇枯枝内部虽灌了硫磺硝石,腾烧剧烈,但对蒙著铁皮的战船却不能构成太大威胁。不过那些近距离射出的火箭却有极大一部分穿射在了桅杆上,船帆中。焰蛇吐著火红的

舌头开始逐渐蔓延。

“砍帆!断桅!”彤阳当机立断,马上下令清除著火部位。既然船已无法划行,那麽留著这些桅帆也没有多大用处。她同时下令,对著飞出火箭的芦苇丛抛石射箭。只可惜从水面升起的滚滚浓烟使

他们无法清楚辨析对手的具体位置和动向,只能模模糊糊靠感觉发射,极大地失了准头。是以战船虽在不断地投射石弹弩箭,仍无法阻止火箭的到来。

失去了桅帆作为引燃目标,火箭全部射落在甲板上,船楼上,舷窗上,一支不足以引燃,那就两支、三支、四支、五支无数支。

“噗通──”

终於有个浑身著火的蛟帮成员尖利呼号著纵身跃下战船。船下一片火海燎烧,那厉号在腾腾烈焰,滚滚浓烟中瞬间销声匿迹。

“孽障!我岂能让你如愿!”彤阳恨声大喝,双掌运气连连拍击燃著大火的水面。劲风狂厉乍起,击出滔天巨浪。著火芦苇四下飞散进挺立的芦苇,迅速引燃一片又一片苇丛,逼使一道道隐匿的黑

色身影不得不跃入水中。

滔天巨浪颓然倾倒,如暴雨般洒落在战船上,浇灭一处处即将蔓延的明火。

“蛟帮所有帮众听令,抛石,弩箭再射!”她一扬手,五指深深插进船舷。她不能用火箭,烟雾太大,混淆目力。且一旦这方圆数里的芦苇全部烧灼,很可能便真的玉石俱焚了。

“是!”惊恐尚未完全褪去,但一切又顷刻归於井然有序。

燃烧的芦苇枯枝被水波荡开,浓烟变淡,弩箭似雨,对著水中闪掠的黑影射下,眨眼升起一缕缕殷红;石弹精准地弹射进苇丛中,时不时引起声惨烈的闷哼。

锦螭薄唇一勾,口中遽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母亲,你怕用火,我可是不怕的。

上百艘包著铁尖的小船载著满满的芦苇枯枝从港汊口钻出,苇枝腾地燃起,冒出股股浓烟,接二连三地撞击向战船。

“孽障,你的火船是没用的!”彤阳厉声长笑,指著靠近的火船疯狂大喊,“砸,给我狠狠地砸!”

一艘火船被砸沈,两艘火船被砸沈,接著是三艘、四艘随著船沈,更多燃著明火的芦苇从四面八方飘荡而来。浓烟混著雾气弥散,朦胧了方圆数里,弩箭和石弹的攻击又一次逐渐失去准头。

“操他爷爷的,姐就不信扒了皮还点不燃船。”花恋蝶嘿嘿冷笑,手伸进袖袍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件白色油布罩袍。

船上几人在看见她抖开油布罩袍往身上穿时,全怔愣起来。

“恋蝶,你要下厨?”红罗站起身,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不是恋蝶专为下厨时缝制的油布袍麽?眼下好像不太适合下厨吧?

“啊?不,我是怕靠近战船剥皮时,有血溅到衣服上,这麻布黑纱罩衣虽然不值钱,也是红罗夫君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当然要爱护珍惜。”一席话哄得红罗笑开了眉眼。

锦螭抽抽嘴角,拍上红罗的肩,点头叹道:“恭喜你找了个好妻主。”

“难道你没收只好宠物麽?”红罗眼角飞出风流波光,伸手将花恋蝶的白色发辫在她脖颈上缠了一圈,谆谆叮嘱道,“恋蝶,小心些。”

“我知道。”花恋蝶倾身在他颊上吻了吻,弯腰撩袍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魁斗和魑魅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出现了诡异的波动。门主的白发宠物抬起的粉玉脸颊僵硬如冰,柔和的笑凝滞在浅浅勾起的唇角,烟灰色澄透眸子燃烧著诡谲怪异的灼光,凌乱的白色鬓发飘飘飞舞,

整张脸呈现出无法言喻的微妙扭曲,身周三尺地界似乎被一层阴毒狂暴的黑气笼罩,硬生生与三尺之外的青白天光划分出界限。

恶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小退半步,心倏地绷得紧紧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锦螭主人,我上场了。”花恋蝶弯眉冲锦螭飞了个吻,娇声道。

魁斗和魑魅浑身悚然一颤,只觉冷汗瞬间浸湿了後背,“恶鬼”二字在脑中无限放大。

“等等,我也去。”锦螭眺望一眼对面船头,拉住她,转头又对魁斗漠然吩咐道,“你们在这里负责保护红罗的安全。”

花恋蝶静默看了他片刻,轻声问道:“你确定?”

“走!”他不再多言,攥起她的手臂腾身飞出,两道白影瞬间朦胧在烟雾中。

恶鬼一走,窒息感倏然消失。除了红罗,船上三人身形摇晃,几乎跌在甲板上。

“还好吧?”红罗善解人意地为魁斗递上一张锦帕,“擦擦汗,恋蝶已成了你们门主的宠物,以後会常见面的,习惯就好了。”

不!他们可不可以不要学会习惯。

魁斗等人总算有点点明白了弦络和勾云那欲说还休的难言之隐,身为高级武者被个拿刀的人吓著绝对是件丢脸的事,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被吓著了。

这可怕的白发女人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还口口声声说要给战船扒皮,被火灼烧得滚烫的铁皮是那麽好扒的麽?

後来,某次魑魅惹怒花恋蝶被瞬间冻成冰块後,他们终於解开了今日的疑惑。其实吧,在门主宠物的强大寒凉劲流下,滚烫的铁皮算个啥。

第084章 堕魔自焚

滚滚烟雾中,一副副钩爪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抛出,勾住船舷。一道道黑影小心翼翼地用刀拨开水面上灼烧的苇枝,避开落下的石弹弩箭,破水而出,顺著爪绳急速攀爬上船。

大刀无声扬起,在浓烟中穿梭挥动,静静捕猎,空气中的血腥味儿逐渐浓郁。

一个负责运送弩箭的蛟帮下属正靠著感觉在烟雾弥漫的甲板上行动,脚下突然被横躺的温热物体绊住,小跑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冲撞向船舷,疼痛的闷哼中抬眼瞥见勾在船舷上的钩爪,立刻惊恐地大

吼起来:“不好!锦家武丁从水中上船了!”

此时,已有上百条黑影腾身上船,只听得兵刃交接声不断响起,蓬蓬鲜血从浓浓的烟雾中四处飞溅,也不知究竟是谁的。

“杀!”立在船头的彤阳回身疾跨两步,对著满目烟雾,毫不犹豫地狠声下令,“蛟蛇,全部杀光!”

“母亲,你未免太过心狠了。”醇冽清澈的嗓音自烟雾中淡淡响起。

她猛地侧头,正巧看见蛟蛇缓缓倒在地上,额心插著一支袖箭。烟雾中现出一张令她恨到极致,也让她狂乱的俊美脸庞。

“我的螭儿,你亲自上船了吗?”她绽开唇瓣,通身上下都流溢出优雅尊贵,“很可惜,你彻底激怒了我,我不再想留下你的性命以供玩乐了。”

“母亲,我从来就未想过要饶你活命。”锦螭微笑,洒落一身的明濯幽柔,高华清贵,“父亲已在地下了,孩儿承诺过要送你去陪他。”

“休想!”她尖声狂喝,继而眸光一闪,唇角再度优雅勾起,“我那一箭将锦庭风射死了麽?你想为你父亲报仇?”

锦螭摇摇头:“不,母亲,你错了,父亲是死在我手上的。”

“你弑父?!”彤阳惊呼,眸中急速闪过几丝骇然。孽障不是一直遵礼循法麽,怎敢做下这等罔顾天理的恶事?

“母亲不也弑夫弑子吗?”他反问道,笑得风轻云淡,“我与你一样恨他,恨锦家。所以父亲死了,你养的忠狗樊姨死了,心怀贰心的北宫叔和李叔以及所有养不熟的狗都被我的忠狗宰了,锦家也

被我的螭门取代。母亲,你想做的我都替你做了。眼下我只需再做一件事,便是亲手送你去陪伴父──亲──”

话才说到“父”字,已扬手抬起,数支袖箭直奔彤阳咽喉和胸膛。

“孽障!你何时变得这般卑劣?”她冷叱一声,抬手凌空一抓,数支袖箭便被一股力道收拢,猛地跌落在地。

“从你砍断我的筋脉,羞辱我开始。”锦螭双手连挥,袖箭伴著一大蓬银针再次激射而出。

“废物还敢在我面前猖狂!”彤阳身体陡地一转,深紫披风落於右手,看似平常的挥舞,竟使得多如牛毛的暗器无一近身。

然而在她致力对付暗器时,锦螭颀长的身体突然拔起,一柄软剑於腰间弹出,携劲风兜头向她劈刺而下。

“送死!”她森然笑哼,左手掌心内劲狂吐,凌厉的掌风劈开剑锋,直接打上锦螭右肩。

月华身影在即将落下的瞬间鹞子翻身,砰地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六支小箭并三支长弩如闪电般疾射正待狂笑的彤阳,与之同时飞出的还有一柄隐含风雷的软剑。

这突袭太出乎她的预料。仓促间,她丢弃披风,拔刀隔开刺向面门的软剑,脚下左右挪移,连连出掌避扫开小箭和长弩。

“孽障,死吧!”

弯刀齐胸推出,足下一顿便要弹射而去。却不防身体突然一麻,不受控制地颓然跪倒在地,手中弯刀也!当一声跌落在甲板上。

不!不可能!她明明已躲开了所有致命的利器,她只忽略了那最後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那根针只是贴著她的手背飞过,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而已。

“母亲,被下药的滋味不好受吧。”锦螭揩去嘴角溢出的腥甜,笑吟吟地从地上爬起来,“母亲的身手仅比父亲略逊半筹,我又怎会是母亲的对手?可我又实在想手刃母亲,以报当日羞辱之仇,只

好继续卑劣下去了。”他俯身拾起落在甲板上的弯刀,对著半跪的彤阳,收了笑,冷冷道,“母亲,这些银针都涂上了强效麻醉药物,只需擦破一点皮,便会浑身动弹不得昏睡过去,你如今靠著强劲的

内力抵抗药性,怕也是快到头了吧。”

“孽孽障!”雪白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鲜血一滴滴落下。

“我是孽障,难道杀夫杀子背国的母亲不是孽障麽?我的体内可是流著你一半的血。”刀尖挑开半截银色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绝美容颜,“啧啧,母亲虽上了年纪,仍然是如此美貌,难怪父亲宁

愿死在你手下,也绝不还手。且这一包容就是整整二十几年,直到他闭眼离世。”

“孽障孽障”鲜血滴得更加汹涌,迅速在甲板上积出一洼小小的血潭。

“孽障孽障。”锦螭喃喃重复,忽而挑眉轻笑,“确实是孽障呢。母亲,你的弯刀是把绝世宝刀,孩儿还是先用它砍断你的手脚筋脉,再送你归程吧。”

话音刚落,战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从船舱底部蹿起几道熊熊烈焰,紧接著便是一阵阵哭爹喊娘的嚎叫声。

“切,扒了外面的铁皮,又从船内部引燃,再配上几包硫磺硝石,姐看你们还怎麽灭火?”火光中,一个白发女人拍著手笑眯眯地从底舱走了出来,“锦螭主人,你还没解决问题麽?”

“差不多了。”锦螭见到花恋蝶,冷厉的唇角不由微翘,扬起的弯刀顿住,垂眸对彤阳笑道,“母亲,你真幸运,竟能在临死前见到孩儿新收的宠物。”

彤阳眸光闪烁不明,突然仰头喷出一股血雾,本该麻痹无法动弹的身体蓦地腾射进熊熊火焰中。

“我彤阳绝不死在孽障手中!”火焰中传出决绝狂喝。

“帮主!”几道黑影从烟雾中跌跌撞撞地冲出,滴洒著殷红毫不迟疑地追随她的身影一同投入火中。

砰砰闷声炸响中,又有数道火焰冲天而起,灰白浓烟腾腾,火花飞溅,战船方圆数里的芦苇丛全都劈里啪啦地灼烧起来。

“锦螭,我进底舱放火时,船上的螭门护卫便开始趁著浓烟悄然撤离。”花恋蝶上前几步,紧紧握住锦螭微微发颤的手,柔声道,“蛟帮的人要麽死在了护卫刀下,要麽被我的银针射中昏迷不醒,

清醒活著的不是会在浓烟中迷路烧死,便是会落水被刺死,再也翻不出浪子了。”

“是吗?”

“是。这场与蛟帮的激战,螭门胜了,我们也该走了。”雅致磁音更是柔可滴水。

“走?”锦螭微微转动眼珠,冰黑的墨眼死气沈沈,脸上带著些茫然,“去哪儿?”

“回锦螭岛。你的螭门还需要你去整顿,去努力挣钱。”笑盈盈的灰眸在火光中晶莹剔透,反射出热情的火红亮光,“你以为养只宠物不要钱麽?”

锦螭一怔,慢慢勾唇笑了,茫然之色尽数褪去,低头吻上她沾了些灰的粉玉额头:“我的小宠蝶说得没错,本门主得努力赚钱供养宠物,给予她最奢华的享受。”

如同来时一般,一对白影相依相携,在火光烟雾中翩飞而起,像是比翼鸥鹭。

第085章 花恋蝶点鸳鸯

乘船从烟雾沈沈的港汊出来,才发现雾气已散去许多。东方天际跳跃出一轮金黄的太阳,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紫金流霞。浅浅的金光斜斜洒落在芦苇上,摇曳出一波波金色的光浪;铺照在水面上,荡

漾出点点金子般的碎芒。

如果不是湿潮中还残剩著淡淡的硫磺硝烟味儿,如果水面上没有偶尔飘过的尸体,这样的美景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前一刻曾发生过一场激烈血腥的交战。

负责领队火攻水袭的弦络和勾云摇船过来了,负责潜伏凿船的曲谷摇船过来了,在港汊埋伏的魍魉也摇船追随著他们出来了。他们的身後还有数百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站著数个或著暗灰劲装,或

著黑色皮质水靠紧身衣的螭门人。

“门主,此番交战,我等幸不辱命,螭门大获全胜。”弦络膝下一弯,半跪於船。勾云、曲谷、魁斗、魑魅、魍魉随即也跪了下来。

“恭喜门主,大获全胜。”站立的螭门人紧随其後,瞬间全都半跪在船。

锦螭凌厉清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下跪者的身上逐一扫过,凉薄的唇跃上一丝骄傲满意的笑。这些全都是螭门的人,是独属於他,听令於他的人,从今日起,他的命将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跪著的人从头到脚都在滴水,褴褛的暗灰劲装上满布暗色血腥痕迹,黑色皮质水靠紧身衣上凌乱著刀剑火灼的斑驳。他们的脸是苍白的,唇是暗紫的,身体是半跪的,然而那脊背是挺拔的,神情是

坚毅的,眼睛更是忠诚的。

去芜存菁!

这是花恋蝶脑子里猛然跳出的一个词。历经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一场背叛与屠杀的残酷,这些能够活著的螭门人每一个都是狡诈的猎人,也是凶残的猛兽,更是一条绝对忠诚的狗。

“花姐!花姐!”远处突然传来粗莽的呼唤声。

天际边的芦苇丛中钻出一条渔船,站在船上向她大呼小叫,挥臂招手的正是水蜘蛛的大当家雷冀。

瞧瞧,说到狗,她的狗也来了。只是她的狗不是训练有素,忠心为主的狼犬,而是装乖卖巧,不知道啥时会反咬一口的藏獒。不是她不能训狗,而是懒得费心调教。管他的,只要时刻做好被咬的准

备就行了。

“叫魂啊,姐不就在这里麽。”她嘟囔著,在红罗笑眯眯斜睨过来的眼眸中象征性地举手挥了挥。呃,也不过就是近距离保护了大半日而已,这些个藏獒是咋博得了红罗夫君的好感呢?

小船如飞般地射了过来,人不多,除了一个撑船的汉子,就只站著雷冀和二当家祝萧何而已。

雷冀粗犷的脸上满是热情洋溢的笑,倘若不是花恋蝶站的小船已经满员,估计他早跳上船冲她摇尾巴了。

“花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办得妥妥当当了。你是没看见,那水一淹啊,一千多个人恁是泡都没冒一个就在水里瞎扑腾,好不容易爬出来,嘿嘿,老子的刀就──”他伸掌作势狠狠砍下,“嘿

嘿,老子杀人多年还从没杀得这麽轻松痛快过,那刀啊”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粗莽的声音滔滔不绝,一双阔目狠辣贼亮,充满了快意,完全忽略了周朝的围观群众。

花恋蝶抽抽嘴角,掏掏耳朵,无聊地双手环抱於胸,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只藏獒原来还兼具长舌基因,另外看他一说到杀人就如此兴奋,估计还是个XYY染色体的天生暴力分子。

螭门人在锦螭的示意下已经全数站起,此刻都睁著一双或好奇、或惊讶、或探寻、或震撼的眼睛在雷冀身上打转,偶尔不时有几道余光落在他身边的祝萧何和对面的白发女人身上。

水蜘蛛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或是亲眼见过,或是耳闻过,个别甚至还与之交手过。都知这群匪寇是芦苇荡里排得上号的凶残悍猛,只是啥时候和门主的白发宠物拉上了关系?还一口一个花姐叫得

亲热恭顺之极。

花恋蝶对旁人的目光无知无觉,微眯了眼,身子半倚在红罗左肩上,像是立马就要躺倒船上小憩似的。

祝萧何却从未被这麽多人赤裸裸地当猴子般打量过,不由面泛尴尬,伸手使劲扯动雷冀的衣袖,示意他住嘴。

“花姐,我对你的──唉?我对你的敬仰──唉?”雷冀十分不悦地转头瞪向祝萧何,呵斥道,“二妹,你老拉我作甚?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哥”当众被叱,祝萧何面上的尴尬更是浓上几分。微垂了头,捉住雷冀衣袖的手指却未放松半分。

花恋蝶身子一挺,灰眸中的迷蒙慵倦一扫而空,闪亮直逼夜晚星辰。有奸情,有暧昧!目光从祝萧何捉住雷冀衣袖的指上移到满脸不悦,络腮胡子一大把的狗熊头上,张大的眼眸又渐渐眯起。

眉毛够浓,但杂乱无章,活似用旧了的扫把;眼睛够大,但白多黑少,看起来就是白眼狼;鼻子够高,但鼻梁有驼峰鼻翼过粗,活像公狮鼻;唇线分明,但嘴巴太大且过於肥厚,一旦抹上猪油,与

两片油香肠没啥区别。那乱七八糟的胡子更是像刺蝟钢针,马脖鬃毛,总之一句话,这男人长相说好听点叫粗犷,难听点叫凶蛮,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恁没一丁点地方符合她的审美标准,但只要

符合别个女人的审美情趣就Ok了。

“花花姐”雷冀高昂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嗫嚅著,凶残贼亮的眼睛奇异地染上抹惊惧。此刻他的心底是紧张的,花姐虽是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可那双半眯的澄透灰眸充满了鄙弃和挑剔,他是绝

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花姐是突然看上了他。

花恋蝶冲他点点头,眸光再转向他身边的祝萧何。啧啧,虽是微垂了头,又作妇人打扮,仍可见发如堆鸦,颈如白玉,黛眉明眸,瑶鼻朱唇,容貌青春豔丽。那五根葱白手指在狗熊头的衣袖上绞缠

得很紧啊!不错,这美女很有独特眼光。

眼波横掠,投向另一艘小船上的勾云和弦络,黑灰长眉一挑,淡唇往右斜斜勾起,勾出几分邪气,几分痞赖。嗯嗯,那边的一对也勉强入眼。

弦络和勾云对她这副模样这种眼光太过熟悉,心里一紧,脚下已不落痕迹地後退了半步,弦络更是微侧了身半挡住勾云。

雅致柔和的轻笑声潺潺流泄,磁性十足,甚是悦耳。

“祝萧何,怎不见你夫君?”花恋蝶收回目光,突兀地笑问。

祝萧何抬头收手,也淡淡笑著回道:“花姐,我是个寡妇。”

“可又寻到了良人?”

“尚未。”

“尚未麽?”花恋蝶拉长声音,双肩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转而对脸色忐忑不安的雷冀道,“狗熊,姐知道你对姐的敬仰峨峨兮若高山,洋洋兮若江河。那麽姐说的话你都听是不?”

“当然。”

“你嫁人没?”

“没有。”雷冀顿了顿,又立刻补充道,“我打算娶妻当夫主。”

“找到贤惠妻子没?”

“没有。”

“行了,你娶祝萧何吧。”一锤定音,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聊家常。

“喔好不!不对!”雷冀猛省,大声嚷道,“花姐,我咋能娶她当妻子?”

“咦?”花恋蝶惊讶地反问,“难道你喜欢的是你三弟裴凡?”

啊?!雷冀傻眼,待反应过来,正要辩驳时,又被花恋蝶出声抢过话头。

“那怎麽行?”她大力摇头,鄙夷地上下睃了他好几眼,才道,“你这副狗熊样子怎麽配得上裴凡的清隽俊美,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摧残大众视觉神经,屠杀群众审美细胞,极度有碍观瞻吗?



“我不是我”雷冀古铜色的面庞倏地涨得通红,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厚实的嘴唇张了又张,恁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得了得了,既然姐已是水蜘蛛的花姐,那麽水蜘蛛全体成员的婚丧嫁娶都归姐管。”花恋蝶挥挥手,颇为不耐烦道,“裴凡你不用肖想了,姐会为他找个过得去的女人。”

“我我不是龙阳!”雷冀憋了好半天,终於吐出了想说的话。

“不是龙阳很好,免得祝萧何嫁了你还得守活寡。”

“祝祝萧何是是二妹!”雷冀终於又憋出一句想说了很久的话。

“操你爷爷的,姓都不同你还怕乱伦?”花恋蝶被丑男的龟毛惹怒了,右手食指唰地朝他狠狠一指,骂道,“你他娘的不是奸淫掳掠杀人如麻的匪寇吗?啥时候变成了迂腐不堪满口伦理的读书人了

?你敢说姐在乱点鸳鸯?小心姐捏爆你的鸟蛋!”

“我我”雷冀一张粗脸涨得更红,脖子胆怯地缩了缩,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向了一旁的祝萧何,祈求她能向花姐开言讨个好。

“大哥,你看我作甚?”没想到祝萧何不但毫不留情地揭破他的小动作,还神色自如,落落大方地对他笑得温柔,“大哥,莫忘了我曾起过誓,祝萧何任由花姐随意差遣!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花

姐说什麽我就照做,脑袋都不怕掉,还怕嫁你这种小事。”她微微一叹,在雷冀越张越大的嘴巴前,转向花恋蝶拱手弯腰施礼道,“花姐,你放心。虽然嫁人不能三夫四侍,有些遗憾。但我会管好大哥

夫主的,那些个三妻四妾,无论男女,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只有经过了花姐的同意,我才会容许他们留在大哥身边。”

花恋蝶闻言,灰眸铮亮,唇边的邪笑更深:“呵呵,祝萧何,你很不错。好好守牢你大哥这朵家花。路边的野花麽,用眼睛欣赏下就行了,实在不用身体力行地去采摘。”

“花姐教诲的是。我自当守牢大哥,至於大哥以前的野鸡野鸭”她又偏头看向雷冀,明眸秋波荡漾,豔丽不可方物,“大哥,二妹相信你也吃腻味了吧?”

啊啊!一向对他恭敬有加,含情在心的二妹咋突然变得像花姐一样可怕了?雷冀瞠目结舌,傻愣愣地微微点了点头。

“花姐,我和大哥的婚事还有劳你费心了。”祝萧何十分满意地对花恋蝶又弯腰施了一礼。大哥对她其实也是有情的,只是她曾经的夫君是大哥的发小,他总觉得娶了她会愧对发小。能猖狂地奸淫

良家妇女的野兽却独独对她守礼得不得了,一旦她微露情意,立马就变成阎罗面孔拂袖离去,真他娘的狗屁男人。她要不能借著花姐这股东风达到此生目的,那就真是枉为女人,白活了一场。

“不费心不费心。呵呵,一点都不费心。”花恋蝶插腰大笑,“俊男靓女是镜花水月,野兽美女才是天作之合,生活真谛啊!哇哈哈哈哈,姐真有媒婆的潜质,哇哈哈哈──”

除了花恋蝶舒畅的大笑声,芦苇荡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这一现场版的点鸳鸯本该是人生喜事,受到众人祝贺,可不知为何很多人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尤以有几分姿色的未婚男女更为苍白了些?